当前位置:首页 > 嘤鸣心语

党建工作

《我和儿童文学的缘分》郑光中

发布日期:2015-01-26 10:38     点击次数:   [打印]   [关闭]
分享:

                                   我和儿童文学的缘分

郑光中 

 

 我和儿童文学的缘分,得从读大二的时候说起。  

 彼时,学校图书馆实行开架借书,学生直接进书库翻检。无意间看到一本《中国儿童文学讲话》。“儿童文学”四个字引起了我的极大好奇心,站在书架边就读起来。谁知道这一读,把我一生的命运跟儿童文学紧紧地捆绑起来。  

 《讲话》是一本“史略”性质的读物,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作者蒋风。《讲话》认为中国儿童文学始于“五四”运动时期。  

 心中暗想,难道此前,中国的儿童就全然没有机会接受文学熏陶吗?越想越觉得此论不妥。于是,运用当时仅有的一点古典文学知识,把诗经中的《镛羽》、乐府中的《枯鱼过河泣》等判定为童话诗;把柳宗元的《三戒》、马中锡的《中山狼传》判定为寓言故事。只恐灵感稍纵即逝,连夜写成《源远流长的中国儿童文学》,还特别加上副标题《与蒋风同志商榷》。  

 当其时也,蒋风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何方人氏,我一概不知。由此可见,我年轻时候,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的家伙。  

 平心而论,《讲话》对我来说是一本启蒙书。此后我才注意阅读《儿童文学》、《小朋友》等刊物,补偿童年时代的精神缺失,逐渐培养起对儿童文学的兴趣。“文革”十年,唯一可以公开阅读的书只有《鲁迅全集》。在读完全集和先生翻译介绍的西方儿童文学作品后,我发现鲁迅对儿童文学十分重视,其见解精僻独到,在同辈人中鲜有出其右者。说他是中国现代儿童文学奠基人之一,绝不为过。此时,我才开始比较理性地思考儿童文学的社会价值及其艺术特征。才觉得蒋风先生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开始,就为中国的儿童文学事业献出全部热情,非常值得敬佩。蒋先生晚年荣获宋庆龄基金会颁发的“儿童文学特殊贡献奖”是实至名归的。  

 19826月,我有幸参加由文化部少年儿童文化艺术司举办的“西北西南地区儿童文学讲习班”,为期一个月的脱产学习。有新疆、陕西、甘肃、宁夏、云南、四川、贵州等省、市、自治区近80名在省级以上报刊发表过作品的中青年作者为学员,请叶君健、陈伯吹、洪汛涛、郭风、葛翠琳、陈模、浦漫汀、蒋风、萧平、黄庆云、任溶溶等全国知名作家和教授专题授课。师生们吃住在成都东郊沙河宾馆,每天上午是专题报告,下午分省区讨论,晚上整理笔记或自由活动。用八个字概括这一段生活:闻道解惑,其乐融融。由一个国家的中央政府部门出钱出力举办如此高规格的儿童文学讲习班,在世界儿童文学发展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  

 前辈们的专题报告都非常精彩、令人难忘。比如,北京师大浦漫汀教授用诗一般的语言,深刻而细腻地分析了安徒生的性格特征和他的童话风格之间的关系,把世界儿童文学的标志性人物,活脱脱地展现在学员们面前。她的讲稿经过整理就是稍后出版的《安徒生简论》一书。此书一经出版,立即受到全国学术界的一致好评。  

 再比如中国儿童文学的泰斗陈伯吹先生。他一再告诫我们,任何一个儿童文学工作者心中必须有儿童。对儿童的认识越全面,越深刻,成就也随之越大。我多次于晚饭后跟他一起散步谈心。在言及他因提出“童心论’’而受到不公正批判的时候,他总是微微一笑,非常淡定,仿佛批判与他无关一样。从陈老身上领悟到什么叫大家风范,领悟到一个知识分子应该如何面对社会的误解,这些都是很难从书本上学到的。我还多次跟陈老同桌进餐,饭毕前,他总是用少许汤汁将碗中的饭粒一饮而尽,从不浪费一粒粮食。中午用餐人多颇闷热难耐。而陈老总是跟平常一样,衬衣的领口和袖口都扣得严严实实,这种生活细节当然不便询问为什么。我猜想,陈伯老是怀着对农民“汗滴禾下土”的深深敬意来领受一餐一饭的……  

 在讲习班结束时,我请陈伯老在笔记本上写句临别赠言,他沉思良久,工整端庄地写下一句话:“为孩子们工作是人生的莫大幸福”。  

 这是陈伯老宝贵的人生经验,也是对我的殷殷期许。此后,我在商品经济的大潮中,虽有东张西望,萌生过改弦易辙的念头,但终究还是坚持行走在儿童文学“光荣的荆棘路”上。1995年夏,在成都幼师召开“全国幼师·普师儿童文学教学研究会第五届年会”。会前,我请陈伯老光临,老人迅即回信说:“一定来”。可惜,时年89岁的陈伯老在临行前突患感冒,家人为他的健康担心拒绝放行,只好于病中寄来贺辞聊表心意于万一。  

 我和蒋风先生也颇有缘分。在讲习班第一次见面时,我显得有些拘谨,没有勇气向他言及“商榷”的事。蒋先生倒是热情邀请我参加同年秋季,经教育部批准的“全国师范学校儿童文学教师培训班”学习。我迟疑不语,蒋先生一下就悟到我的难处。他抽休息时间,到成都幼师拜会了时任支部书记的尤琳同志。82年秋季开学时,我便坐在了浙江师大的教室里。 

 浙江师大于1979年在我国高校中最早建成“儿童文学研究室”,给我们上课的蒋风、韦苇、黄云生、吴其南等老师都尽心竭力,严谨不苟,充分展示了江南学人倜傥儒雅,锐意创新的精神风貌。韦苇老师早就准备好厚厚的讲稿,它以地域国别为经,以作家作品为纬,系统完整地揭示了世界儿童文学发生的发展历史、演进过程,极大地拓展了我的视野,使我明白了儿童文学在世界上究竟是怎么回事。讲稿后经他整理,就是浙江少儿社出版的,洋洋五十万言的《世界儿童文学概述》一书。据我阅读所及,此后言及外国儿童文学的许多文章,无不以《概述》为依傍。唯其如此,陈伯吹老人才说,这是“一木支大厦”。《概述》代表了中国知识界对世界儿童文学认识的深度和广度。  

 韦苇老师同时也是一位颇有成就的翻译家和诗人。他的诗人气质与儿童文学的纯真美非常契合。在纷繁的人际交往中,他单纯得像个孩子,毫无心计。因此,他上过很大的当,吃过很大的亏,但赤子之心无怨无悔。此后20多年,我俩一直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彼此都非常珍惜这份难得的缘分。  

 一个国家儿童文学发展普及的程度,是衡量其社会文明进步程度的不可或缺的重要标尺之一,这是我从鲁迅著作中得来的认识。对此,我坚信不疑。佛家认为宇宙一切事物待缘而起。在儿童文学原野中,我找到了生命里最能吸引自己的东西。面对当下社会的浮躁,我心甘情愿为儿童文学“给力”,尽管我力量太小、太小、太小……  

                                                    (选自:《成都大学报》

 

 【作者简介】郑光中,男,学前退休组,原幼儿师范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