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乐器日趋精良,演奏技巧日益多样。一首简单的小曲经乐队一加工,变得华丽炫耀,一首单纯的歌,由演唱者多重组合,就成了似我非我的旧歌新唱。这种由简而繁,由淡而浓,由朴而巧的变奏曲,风靡一时,真可谓“淡妆浓抹总相宜”了。
不过,在国外音乐厅听变奏曲的演奏常常是另一种情况。当最繁复、最华丽、最巧妙的高潮到来以获得观众热烈的掌声之后,往往把变奏若干次的主题曲再单纯演奏一次然后结束,于是掌声叠起,经久不息。这种欧洲巴罗克时期的演奏方式,已成了许多音乐演奏场合的惯例。这个惯例是把乐曲由淡而浓,再由浓而淡,洗净铅华,返璞归真,使主题显现得更纯洁可爱,即浓后之淡,繁后之简,巧后之朴,境界更高。郑板桥说:“更爱嫩晴天,寥寥三五笔。”简洁的三五笔,却表现出丰富的内涵,这是艺人理想、目标的追求。清代画家八大山人朱耷和石涛的水墨画,以及郑板桥的兰、竹,齐白石的鱼、虾,均可领悟到“敢云少少许,胜人多多许”的真理来。
懂得喝咖啡的人,只喝黑咖啡,懂得喝清茶的人,绝不在茶里加糖或牛奶,因为那样会虚饰而夺去真味。有时,听庞杂而华丽的演奏,比不上一支竹笛或《二泉映月》的二胡独奏。曹雪芹曾在《红楼梦》第76回中写贾母听笛:“贾母见月至天中,精彩可爱,因说,如此好月,不可不闻笛。只用吹笛的远远的吹起来就够了。众人赏了一回桂花,那边厢桂花树下,呜咽悠扬,吹出笛声来;趁着这明月清风,天空地静,真令人心烦顿释,万虑齐除。”
音乐之能感动听众,是由于直诉心曲,直诉于心的艺术,浓不如淡,繁不如简,巧不如朴。写诗的体验是:“诗宜朴不宜巧,然后须大艺之朴。诗宜淡不宜浓,然必须浓后之淡。“(清袁枚《随园诗话》)散会后的两句知心话,胜过站在台上的长篇演讲。
清代诗人王安琨题墨竹画时亦强调:“几个琅玕几点苔,胜他五色笔花开。分明满幅萧萧响,似带江南风雨来。”说明艺术境界要突出一个“真”字,外表形式服从、决定于内容的需要。时下醉心于包装之风盛行,以炫耀助长声势, 用华丽遮掩真容,华而不实,非驴非马,不仅音乐、影视界,其它文学艺术的创新,不是也应当值得引起注意的问题吗?
【作者简介】陈述爵,男,锦江退休组。